无论是中世纪的欧洲，还是古代中国，走街串巷、沿途叫卖的货郎总是不会少。
他们以行游范围之广、出售物品之杂而著称，从西山之铜到东海之贝、从桌椅板凳到锅碗瓢盆，囊括四海、应有尽有。而且就算是一时半会很难买到的东西，他们也会在下一次到访时为你准备齐全。总而言之，在那个交通和交流都很落后的时代，他们的存在大大的促进了商品经济的发展。
当然了，并不是所有的行游商人都以出售货物为目的，其中有一部分采用的是以物换物的交易方式，他们或许很穷，但他们身上总有一些会让你感兴趣的东西，而收集就是他们的嗜好。
例如我们的菲利斯大小姐就是这样一位兑换商，在她已经度过的三百多年的岁月里，她一直活跃在世界的各个角落，和各式各样的顾客完成着各式各样的交易。
“那件东西可是明码标价哟~~”
红色的翻盖手机在少女苍白的手掌中显得巨大无比，但显然电话那边的顾客并不关心这个问题。菲利斯无聊的晃荡着两条长腿，望着川流不息的街道，淡定的就像坐在一百多层摩天大楼顶上的不是自己一样。
“所以说……要用十年寿命去换……再怎么想也不划算……”
电话那头传来的中年男子的声音，听上去毫无底气，而且短短几句话就咳嗽了数次，看样子也是活不长了。
“菲利斯可没有逼你哦~~毕竟有人用它从菲利斯手里换走了十年呢~~换不回来的话，菲利斯很伤脑筋呐~~”
少女的话语里透着浓浓的无所谓，嘛，毕竟自己是兑换商而不是慈善家，而且交易必须是双方都自愿，强迫也是没有用的。与其乱发善心，倒不如想想下一单生意怎么做。
“咳咳！！好……我知道了……麻烦你送过来吧！咳咳……”
男子说完就挂掉了电话，只留下咳嗽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少女耳边。
少女收起电话，站起身拍了拍裙子，小声嘟囔了几句之后，纵身一跃便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……
“啊！为毛这么冷！”
看着嘴里的白气袅袅升起又迅速消失，只穿了一件单薄外套的我，恶狠狠的对一旁无辜的电线杆发起了脾气，但结果只是让自己更冷而已。
北方十二月份的黑夜，足以让任何人望而却步，即使没有下雪，凛冽的寒风也像刮骨尖刀一样剔走你身体里任何一丝热量。
我高高兴兴的从异乡的大学赶回家，幻想着基友表妹热炕头的美好生活，但那谁说得好“理想总是丰满，现实却很骨感”，餐桌上没有什么烛光晚宴，只有一张A4纸，老妈的笔迹跃然纸上。
“小贤，我和你爸爸去海南岛找他战友，年前就不回来了。卡里给你留了些钱，省着点用，照顾好自己，亲~~”
网店逛多了吧你！你还是我亲妈么！？
就当我即将进入暴走吐槽模式的时候，又一张A4纸映入眼帘，貌似上面还付了一张简笔画的地图。
“哦对了，你表妹在附近补习，这几天在咱家住，记得去接她。”
果然是亲妈！
然后就有了现在这一幕：一个苦逼少年冬夜身穿单薄外套蹲守在某高中门口，艰苦奋斗等待着表妹。
不断地哈着白气，仔细想想的话，我和表妹上一次见面还是在火车站，我即将踏上求学之路的时候。也不知道半年过去了，她有没有什么变化。
嘛，其实说是表妹，完全是我妈情商太低的缘故，她认的干女儿怎么可能是我表妹呢？应该是干妹妹才对！而且我和她怎么也算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青梅竹马，她身上那几颗痣，我闭着眼睛都能指出来。
“嘿，还真是你啊！想什么呢？”
沉浸在某个想象空间的我，丝毫没有注意到学校已经放学，更不用说原本想给她个惊喜的绮，变成了她给我惊喜……就算是青梅竹马，我也不会告诉你我刚才在想你胸前那颗痣……
“额……没什么，话说你最近……又变漂亮。”
一边说着，我一边用放肆的目光打量着绮：乌黑的长发堪堪及腰，整齐的梳在身后，配合上洁白的外套……果然是我喜欢的类型。而且某个部位比我当初走的时候，看上去略有生长的样子，果然没有辜负欧尼桑的期望，有好好成长呢！
“阿拉~~冻糊涂了么？木头一样的脑袋也学会恭维别人了呀。”
绮伸手就向我的额头摸过来，被我挥挥手挡了下来，这可是在学校门口啊，进进出出的都是纯洁的孩子、祖国的花朵！真是的，不要教坏小朋友啊！
“好了别闹了，家里没有吃的，我带你去吃宵夜，高三要注意营养。”
“那好啊~~我要吃德克士~~”
绮挽着我的胳膊，丝毫没有造作和扭捏，就像普通的情侣一样走着，但很可惜，我们的关系也就仅仅只到这一步了……
呼啸的寒风、闪烁的路灯、幽深的小巷以及四个穷凶极恶的歹徒，电影一样的景象还让我误以为走错了片场，但少女无力的啜泣和壮汉的淫笑，以及暴露在冷空气中已经有些麻木的伤口，如此的真实，以至于我都没有办法欺骗自己的大脑让它昏过去。
“妈的，老二，把这小子扔一边去！看着都烦！”
带头的大哥吐了口浓痰，浓重的体臭压过了血腥，而我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“老二”将我的身体像一团烂抹布一样丢在废旧的房屋里。落地时的疼痛和溅起的灰尘让我忍不住呻吟了几声，但随即，额头上流下来的鲜血就遮盖了双眼，世界再度陷入黑暗和恐慌。
吃完宵夜，路上已经没有几个行人，执勤的警察也早早躲进了温暖的移动警亭，我和绮相依走在街头。绮说，吃完东西要运动消化，否则就会长胖。所以即使家离得很远，我们也选择了走路。
“绮，现在都已经快十一点了，我们搭车回家吧？”
身上的薄外套愈发显得没用，温度已经向冰点靠近，我的手脚都已经没有了知觉。
“那好吧，不过这里很难打到车诶~~不如……走小路回家？”
绮说的小路，原本是一片城中村，后来城市规划拆掉了一部分，但还有几家钉子户没有搬走。从整个城市上空鸟瞰的话，灯火通明的市中心，有那么一部分是没有丝毫光亮的，就像是一块难看的疤痕。
我对城市治安本来就没什么信心，再加上城中村范围内已经停止供水电了，那种环境里会发生什么完全不知道，本着小心谨慎的原则……却败在了绮的目光之下……
“嘛，随便了，走小路确实比较近，不过还是要小心一点啊！要不然我去买个手电什么的？欸~~”
话还没说完，绮就甩开我的胳膊，自顾自的走进了小巷。
以前有人说我的乌鸦嘴是开过光的我还不信，现在我算是信了，连拦路抢劫加**这种事情都被我碰上了，我是有多衰？原本以为供上钱包就可以息事宁人，但我却忽略了绮的美貌和所处的境况，这四个人完全不是普通的劫匪，或者说在这个地方，他们把自己变成了更没有人性的存在。
蜷缩着身体，任由雨点般的拳打脚踢落在自己身上，三个人对付我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，抵抗什么的早已经失去了意义。透过几条人腿，我可以看见被那个大哥强行搂在怀里的绮，她的头发四散而下，嘴被捂住，哭声也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哽咽，但眼泪依然顺着她的脸颊流淌。
直到一闷棍把我抽倒在地，他们才停下了殴打，有些愣愣的看着我。
“大哥，这小子不会……给打死了吧？”
抽闷棍的是老二，也是下手最黑的一个，要是我真被打死了，一半以上也是因为他。
“怕了！怕就滚回去！这女娃你就别想了！”
老大操着一口方言，骂了几句，抓着绮的头发走进了一间看上去随时有坍塌可能的民房，我挣扎了几下，最终还是被老二扔到了废墟里……
“喝！喝！”
肺里像风箱一样作响，我用尽了力气，也只是让自己在地上蠕动了几厘米，胸口和腹部传来的剧痛不断地折磨我的神经。我知道自己每耽搁一秒，绮就多一分危险，但手机在刚才的打斗中已经损坏，而我目前的状态怕是自保也困难……
“啧啧~~真可怜啊~~肺叶碎裂、内脏破损，看样子是活不下去了呢~~”
一只没有温度的冰凉小手抚上了我的额头，温柔甜美的嗓音，说出来的却是让人绝望的话语。我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少女，下意识的认为自己已经见到天使了……
“呐~~菲利斯可以让你活下来哟~~可以让你复仇哟~~”
“救……救我……”
任何人在绝望的时候，都会紧紧抓住最后一根稻草，能活下来谁会选择去死？
“不过你需要给菲利斯一样东西，让菲利斯觉得值得救你。”
少女笑了笑，握紧了我勉强抬起来的双手。
“我……可以……给你……钱……”
我不知道这个一直自称“菲利斯”的女孩到底想要什么，但在那一瞬间，我能想到的也只有金钱了。
“菲利斯不要钱，菲利斯要你身上的东西。”
少女摇了摇头，青葱一样的手指从我的额头一直滑到胸口，我觉得自己的身体愈发沉重，而思想却越发轻盈，轻盈到随时可以飞起来的地步。
“味觉……我……可以给你……味……”
几乎是没有经过任何思考，我便放弃了味觉这个并不算重要的“东西”，一句话还没说完，下一口新鲜空气就再也没有我享用的份了……
“用味觉来换取生命和力量么？菲利斯觉得有点亏啊~~”
菲利斯松开那只逐渐失去温度的手，任由它落地然后激起一阵灰尘。
“不过你身上有一种好玩的意识，菲利斯应该可以赚一笔吧~~”
少女仔细算了算，以往遇到这种性格的人，貌似最后都没有亏过。完成这笔交易的话，老板那边也似乎完成年度任务了呢！
“那好吧！汝以自身味觉与菲利斯兑换生命和力量！契！成！”
没有什么炫光四射的魔法阵，也没有纷繁复杂的咒语，少女只是说完这句话后，在一张纸上摁下了地上那具尸体的手印而已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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